酡紅的落日悄悄將屋子灑滿余暉,餐桌上的蠟燭在將要燃盡之時還發(fā)出縷縷微光。再美的景色也定會消散,再堅挺的人也終會倒下,總有一些話語成為遺憾,總有一些感謝沒能說出口。
——題記
旋轉(zhuǎn)被歲月銹蝕的小區(qū)鐵門,門軸間傳出吱呀聲。穿過斑駁陸離的小道,一步步踏上高而陡的樓梯,垂髫之年的我,隨母親和外婆來到了外曾祖父的家中。
我的目光瞟向了餐桌邊靜靜坐著的人。他被一件厚重的羽絨服包裹著,面色黧黑,眼窩深深地凹陷進去。母親把我拉到那人面前,撫摸著我的肩:“這是你的太公,快說,太公好!”我又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:手干枯得如同樹皮,眼角、臉頰布滿了皺紋。由于是人生中第一次見太公,“太……公……好!”我在慌張中完成了問好。
時針在鐘表上轉(zhuǎn)了兩圈,第二天一早,我隨母親去買奶茶和棗糕給太公,我分明看見,他在品嘗時,眼睛里泛著光芒,開心得手舞足蹈,就像稚嫩的孩童一樣。他神情的專注,對美食的熱愛,跨越了年齡。
臨行前的那個下午,伴隨著開關(guān)的摁動聲,太公突然從房間里出來了,健步如飛,進了廚房。我才看見,灶臺上的鐵鍋內(nèi)裝著他提前熬制好的骨湯。開火、加水、放米線……一切都是那么地干凈利落。隨即取出一個玻璃瓶,輕舀一勺,一小塊豬油溜進了鍋內(nèi)。湯面閃爍著油光,好像夜空中閃爍的繁星。肉片、雞毛菜接連下鍋,熱氣氤氳,鍋底躍動的火苗熟了米線。他用筷子將米線夾起,纏繞幾圈,分在了每個人的碗里,傾倒兩勺湯,便完成了。
我輕輕挑起一綹晶瑩透亮的米線,卻接連地滑落,激蕩起油花。我往碗中看去,除了看到我自己,還看到了那些閃爍的星星。那一刻,我很想謝謝太公的這碗米線,那是我第一次品嘗到這等美味??墒牵哂陬伱?,我遲遲未能開口……
臨行前,母親最后噙著淚花,囑咐太公“別再亂吃了”。我方才發(fā)現(xiàn)太公手背上的針眼,周圍已成了青紫色的淤青。我揮揮手,跟太公作別。伴著漫天的繁星,我們踏上了歸途。
那年的我,怎么也不可能想到,這一見竟是永遠(yuǎn)的訣別,這一聲再見卻是再也不見……
前天晚上11點多,又是一個繁星點點的夜。公園點起了盞盞白色的燈,一時辨不清蒼穹與陸地。母親突然告訴我,太公受新冠的折磨二十多天后,今天,與世長辭了。
史鐵生先生曾經(jīng)寫過這樣一段話:“人死了,就變成一個星星。干嗎變成星星呀?給走夜道兒的人照個亮兒?!边@么多年過去了,蹉跎歲月依然讓我淡化了那碗米線的味道,也幾乎遺忘了太公的模樣。但是,他的樂觀開朗、無微不至,永遠(yuǎn)成了一顆星,高懸在我的天空中,陪著我展翅高飛!
我的名字首字母可以連成這樣一個詞組:摘星臺。在仰望蒼穹的時光里,我總想摘取那顆太公的星星。
希望有一天,我能透過那扇小小的心靈之窗,跟太公說一句:謝謝那碗米線,也謝謝那個光輝的您。
(指導(dǎo)教師:張振華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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