貨到地頭
賀鵬
2018-11-05 18:42發(fā)布 5249
稿件來源:正直舍—微型小說作家網(wǎng)
翠蓮長得像水仙花兒一般,要模樣有模樣,要條子有條子,可村前村后的媒婆為她說破了嘴也嫁不出去,愁得翠蓮的母親天天唉聲嘆氣,背地里直摸眼淚。
翠蓮從一過二十歲就開始談婚論嫁了,足足談了八九年,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談過多少次對象,處過多少回朋友,已經(jīng)三十歲的人了,還是形單影只,孤身一人,只好每天在家侍候母親和那個不爭氣的弟弟。
前村媒婆張二嫂捎過話來,說是有個退伍軍人,在部隊表現(xiàn)很好,還立過功,就是受了點傷,腿腳有點不利索,她想領(lǐng)他來相相翠蓮,為了保險起見,希望翠蓮的弟弟能夠躲一躲,最好不要讓人家看見。
翠蓮母親只好把翠蓮弟弟安頓在村西頭的三老漢家,叮囑他千萬不要回家,等姐姐相完親再回來,然后便急急忙忙回家抓了一只老母雞就殺了。她想,啥腿腳不利索,八成是個瘸子,憑她的直覺,這次相親成的份兒大,畢竟他是個有毛病的男娃。
翠蓮的心里也有一些祈盼,心里那絲沖動把臉弄得熱辣辣的,泛出了害羞的紅潤,畢竟是三十多歲的女人了,嘴上不說,可心里早已到了迫不急待的程度。
她對這次的相親很重視,從張二嫂捎過話來以后,便悄悄換了幾件可心的衣服,把頭發(fā)洗了一遍又一遍,在鏡子前照了一次又一次,鏡子里額頭上那不很明顯的抬頭紋,使翠蓮的心里頓時生出了幾許愁悵來,原來那漂亮的胎面面硬是被那無情的歲月摧殘得落上了一層霜,她心頭一酸,眼底閃出了一些淚花來,在眼圈里打了幾轉(zhuǎn),慢慢遮擋了她的視線。
母親把殺死的老母雞扔在院里,從燒開的鍋里舀了幾瓢開水澆在老母雞身上,左手緊緊抓住雞,右手“噌噌噌”地退掉雞毛,不大一會兒,鍋里就飄出了一絲農(nóng)家雞的香味來。
翠蓮抬頭看了看日頭,心“咚咚咚”地跳個不停,她估摸著張二嫂和那個腿腳不利索的退伍軍人該到了,她不知道這次相親的結(jié)果怎樣,但她的心跳比任何一次都快,她想,畢竟他是一個瘸子,憑著她的相貌,憑著她的賢慧,還配不上一個瘸子?
太陽在翠蓮和母親的祈盼中不經(jīng)意地從頭頂滑過,開始漸漸向西移去。
母親看了看地上已經(jīng)偏東的影子,心里開始慌了,好幾次揭開鍋用筷子扎一扎那只雞腿又蓋上了鍋,最后,不得不鏟了一鏟子爐灰把灶火給蒙上了。
翠蓮看著母親佝僂著背蒙火的樣子,心酸酸的,從炕上跳下地,從水缸里舀起一瓢水“咕咚咕咚”喝了幾大口,瓢上留下了紅紅的唇印。
一陣慌慌張張的腳步聲后,張二嫂一陣風似地推開翠蓮家的門,母親一臉驚慌,忙問:“怎么只有你一個人?”
“哎呀呀,快不說吧,那個男娃,不知怎么打聽到翠蓮他弟弟吸毒,說成個啥也不肯來相親了,這不,我只好一個人來了,給你說一聲,老嫂子,我真的已經(jīng)很盡力了?!?/span>
母親把手在前襟上拍了拍,說:“翠蓮是翠蓮,她弟弟是她弟弟,娶過了,隔家門另家戶,各過各的,這有啥呀?”
張二嫂說:“老嫂子,你想想,人家一打聽,你家有個吸毒的,躲還躲不開呢,哪個小伙子肯將手指往磨縫里塞,不疼找疼呢?”
翠蓮一聽,眼睛里一下涌出了許多傷心的淚水,那淚水就像流動在即將開敗的荷花上的露珠,一滴一滴從她那憂郁的臉上掉在地上,
她長長地嘆了一口起氣:“唉!誰讓自己有個吸毒的弟弟呢?”